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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城市化”趋势下中国村镇发展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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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逆城市化”问题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受到理论界关注,一度成为理论热点。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90年代中国出现“大城市化”高潮,随之而来“大城市病” [1]也刺目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主张“逆城市化”的声音骤起。由于中国的“城市化”水平(2005年,城市化率43%)还远远低于发达国家(2005年,城市化率75%),“城市化”依然是各地发展的基本主题,主张“城市化”的声音很快就压过“逆城市化”的声音。[2]各种主张此起彼伏,各执一词,分歧的原因主要是对“逆城市化”的基本认识仍停留在对现象的陈述和评议上,没有对“逆城市化”的内涵及外延予以深入的研讨。

一、“逆城市化”是城市化的派生物

“逆城市化”,究竟是个别现象还是普遍现象?究竟是偶然现象还是必然现象?究竟是城市化的最后阶段,还是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派生出来的新现象?如何描述和鉴定“逆城市化”,关系到我国城市化如何持续发展和新农村如何建设。

 1976年,美国地理学家j.l.berng首先提出了“逆城市化”(counter-urbanization)这一概念,他描述的是发达国家城市发展过程中的新特点:城市社会的人口重心发生变化,城市社会的经济活动和政治影响力也由城市中心向外围地区转移。之后不少学者将“逆城市化”看成城市“空心化”。如中山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系教授刘琦在批评城市建设时指出:中心区毕竟是城市的核心区域,承载着这个城市的历史文化,而没有历史文化的城市是缺乏原动力的。但是,在很多城市的发展过程中,都曾经出现过“空心化”的情况。这种现象在欧洲城市发展过程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结果造成了逆城市化现象,老城区变得冷冷清清,经济衰落,严重影响了城市的可持续发展。[3]还有学者将城市的异化视为“逆城市化”,如江苏省社科院经研所所长葛守昆认为,“城市化发展中已出现了异化——‘逆城市化’现象,如单纯的经济增长、土地的浪费、环境的污染、贫富差距、不安全感等”[4],因而需要“警惕‘逆城市化’”。

本文认为:美国学着j.l.berng关于“逆城市化”的认识开拓了城市研究的新领域。但“逆城市化”不是城市的无节制拓展,不是“穷人住在拥挤的市中心,富人住在清静的市郊区”,不是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功能随着富人的转移而转移,导致城市空心化。“逆城市化”是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派生物。

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在《城市规模的经济学分析》一文中从成本与收益的角度分析了城市的形成、壮大和分化的成因。茅于轼先生认为,当城市规模发展到边际效益为零甚至为负数后必然形成递增与分化的对流趋势。[5]城市发展正是这样。任何优质的东西都有它的时间性、相对性。由于城市化不断地聚集资源和产业,到一定程度后,城市的空间就会接近饱和。新的资源和产业要挤进大城市,而城市空间有限,在这种情况下,曾经优质的资源、优势的产业就可能异化为城市的累赘,要么提高新的资源和产业进入城市的成本,要么“吐故纳新”,分流传统的城市资源和产业。理智的选择是“吐故纳新”,是“分流”。因为进入城市的成本不断提高,城市规模发展的边际效益必将为零甚至为负数。这类“吐故”现象,就是 “逆城市化”。“逆城市化”是在城市化进程中必然出现的现象,而且,随着信息化、生态化时代以及汽车时代的到来,人们生活与工作的空间差距大大缩短,“吐故”还不仅表现在城市的传统产业的转移,还包括一些新兴产业完全安排在小城镇和乡村,如村镇旅游产业异军突起,人们从着重欣赏城市的繁华转移到着重欣赏乡村的宁静。

“吐故”是为了“纳新”。“吐故”与“纳新”在同时进行,都是城市化现象。如果说“城市化”是指一定区域的优质资源、产业和人口向城市聚集,这是大前提。那么,“逆城市化”则是中心城市的一些传统功能、优质资源以及人口向卫星城及村镇分流。这些分解和分流不同于国家的政策性安排,如我国20世纪 60-7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三线建设”,如国家政策取向的“城市支持农村、工业反哺农业”。“逆城市化”是城市化自身发展到一定阶段遭遇城市功能老化、城市产业结构不合理和城市空间压力增大等问题后,基于可持续发展的需要而必然出现的功能分解、产业分解和人口分流。因而“逆城市化”并非阻止“城市化”的继续推进。恰恰相反,“逆城市化”有助于城市的功能优化、产业结构优化和空间压力减轻,有助于“城市化”的可持续发展。

由此,城市化与“逆城市化”的内在关系是:城市化发展水平越高,“逆城市化”趋势越强。既然“逆城市化”是中心城市一些传统功能和产业的分解及人口分流,因而“逆城市化”是周边村镇发展的重大机遇。谁与“逆城市化”趋势对接,谁就抓住了周边小城镇和乡村发展的机遇。利用“逆城市化”趋势发展小城镇和乡村,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小城镇和乡村将成为中心城市自我优化、减轻空间压力的广阔平台,促使中心城市的空间结构更加合理,产业优势更加突出,聚集效应和带动效应更加强大。由此形成中心城市与中小城镇、乡村彼此之间产业呼应、优势互补、良性循环的“城乡一体”发展新格局,使城市化得以在新的格局里持续发展。因此,认识到“逆城市化”是客观规律,当城市规模面临边际效益为零甚至为负数时,城市化应在优化城市功能和调整城市产业结构上着力,应在疏通“逆城市化”渠道,主动地安排和促使部分城市功能和产业向有条件的村镇转移上着力。在这个大背景下,村镇发展的基本思路:一是对接中心城市,接应“逆城市化”潮流上,二是强化特有的天然优势、历史优势,创造新优势,为吸留“逆城市化”潮流创造条件。

二、“逆城市化”是村镇发展的重大机遇

综观城市化发展的历史,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市化向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必然趋势。

英国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城市化、工业化走在世界前列,同时也最早面临城市病问题,如城市化率一度最高、大工业一度最集中的伦敦是出名的“雾都”。 1898年,针对英国日愈严重的城市病,英国人霍华德发表了具有划时代价值的专著《明天的田园城市》。霍华德认为,城市本身具有的吸引人的磁力导致城市人口聚集,而城市对人口聚集的承载力总会有限,因而需要从城市和农村相结合的角度来管理土地,解决城市发展问题。霍华德从城乡协调的角度重新阐释了城市的发展,把城市与外围乡村当作一个整体来分析,对资金来源、土地分配、城市财政收支和田园城市的经营管理、人口密度、城市绿化带等问题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对后来的城市规划与城市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霍华德倡导用城乡一体化的新社会结构形态来取代城乡对立的旧社会形态。后来学者尊称霍华德为城市发展转型的理论奠基人。1946年,著名城市理论家L.芒福德称赞霍华德的“田园城市”思想是二十世纪初与发明飞机并列的两项最伟大的发明[6]。“城乡一体化”的城市化理念第一次提了出来,城市化在这里转了一个弯。由此,我们可以把城市理念和城市化发展的转折点定位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

虽然霍华德的田园城市理论对克服大城市的弊病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由于这些理论思想主要还是在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中化解自身的弊病,对大城市病难以根治。在此基础上,1930年代,美国学者、设计大师赖特出版了《消失中的城市》、《宽阔的田地》两部代表作品。我们从这两部书的名字就可以窥见赖特对传统城市理念的颠覆。他在《消失中的城市》书中指出:现代城市背离了人类的愿望,也不能适应现代生活需要,因而需要将其取消,尤其是取消大城市。他认为:反映人类的愿望、适应现代生活需要的城市,将是与古代城市或任何现代城市差异很大的城市,城市无所不在而又以无所在,以致我们根本不会把它当作城市来看待。赖特在《宽阔的田地》中正式提出广亩城设想。基本理念是“ 城市分散于广亩大地,人人拥有一片自然”。 赖特的理论被称之为“广亩城设想”,就是把城市向乡村扩散,把集中的城市重新分散在地区性农业网格之上。相比之下,赖特提出的“广亩城设想”,从人与自然的天然联系的本能出发,满足了人在城市功能的异化(弊病)中对克服异化和追求本能的需求,因而更能被人们所接受。

紧接着,与赖特几乎同时代并同样享誉世界的著名学者、美国刘易斯·芒福德发表了巨著《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The City in History:its origins,its transformation and its prospects),以革命性的姿态提出“城乡统筹发展”的城市观。芒福德的城乡统筹发展思想,是从对城市与人类命运的关注出发,对城市、人工环境和历史文明进行了深入的理论探索,认为自然环境比人工环境更重要。后工业社会加重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人的自然属性与自然的冲突等问题在城市化进程中突显出来。我们说芒福德之所以是以革命性的姿态提出解决城市问题,还因为他率先把城市化加剧了城乡之间的对立上升到了制度的高度,所以要从制度安排的高度来解决人与自然的对立和城乡之间的对立,重建城乡之间的平衡,使全部居民在任何一个地方享受到同样的生活质量。因而芒福德的城乡统筹发展思想,包括了对城市的政治中心功能的分解,通过分散权力来建造许多新的城市中心,形成一个更大的区域统一体。可见,“城乡统筹发展”完善了“城乡一体化”思想。20世纪50年代以后,“城乡一体化”的理论和实践在欧美发达国家有了长足发展。如托马斯和库恩的城市地域结构思想,如日本学者岸根卓郎提出“自然—空间—人类系统”模式。[7]

对城市理论发展的回顾,不难看出,整个20世纪的一百年间,引领城市化理论发展创新的学说呈现出与20世纪前的“大城市化”理论渐行渐远。这些大师们,凭借自己在理论界的权威影响,深刻地改变了传统城市化的方向:城市化由“大城市化”转向“城乡一体化”,更加注重城市的发展对农村的牵动和影响。实践表明,“城乡一体化”,疏通了城市化面临的瓶颈,为城市化的可持续发展开创了新天地。

回顾发达国家城市化的历史,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市化经历了三个时期,形成了三种方式:第一个时期是城市自然形成阶段,可追溯到城市诞生之日起,到 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和工业化出现为止。这个阶段很漫长,城市化方式是顺其自然,特点是主要依从政治、文化、商贸乃至军事的发展需要来发展城市;第二个时期是“大城市化”阶段,可从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出现起,到19世纪末霍华德发表《明天的田园城市》。由于工业化需要以大城市为基础和吸纳大量农村劳力,人口和产业源源不断地向大城市“单向”汇集,创造了一大批特大中心城市。这个阶段城市化的主要方式是“大城市化”,特点是主要依从经济特别是工业的发展需要促使农村资源“单向”向城市特别是大城市聚集;第三个时期是城乡一体化阶段,20世纪初开始起步。由于“单向”聚集的“大城市化”所积累的“城市病”和城乡矛盾已经导致这样的城市化不可持续,在新的城市理念的影响下,城市化开始将农村的发展纳入自己的发展系统,出现“城市”与“农村”的资源优势、发展优势双向对流。这个阶段城市化的主要方式是“城乡一体化”。特点是“城市”与“农村”有机地构成一体,资源优势、发展优势“双向对流”。这里的“双向对流 ”,其中“一向”就是“逆城市化”。这时,一方面“大城市化”还在推进,另一方面“逆城市化”趋势也更加强劲,大城市的一些功能和产业、人口向周遍村镇转移。在这个阶段,城市化水平高的国家有机地利用了“逆城市化”的力量来促进中小城市甚至是小城镇和乡村的发展,既缓解了“大城市化”越积越多、越积越严重的城市病,又使中小城市甚至小城镇、乡村的发展发生深刻变化,逐步形成了产业呼应、优势互补、城乡区域经济社会统筹发展的双向对流的格局。可见,“城乡一体化”是城市化的最高阶段,“逆城市化”是“城乡一体”双向对流的其中“一向”。在“城乡一体化”阶段,中心城市曾经辉煌有加的政治中心功能、经济中心功能、文化中心功能以及居住功能、休闲娱乐等功能纷纷向有条件的中小城镇及乡村分解。中心城市的功能分解和人口分流,为“城镇化”、“乡村都市化”提供了新的条件、机遇和能量。

美国著名城市经济学家阿瑟·奥利沙文在其《城市经济学》为我们记述了始于20世纪中期大城市化趋势减弱的一些具体数据。奥利沙文写道:(世界)“中心城市的城市人口百分比从1948年的64%下降到1990年的39%。制造业就业百分比从67%下降到45%。贸易与服务就业下降更大:中心城市的批发业就业百分比从92%下降到49%,零售业就业百分比从75%下降到48%;服务业就业百分比从85%下降到52%。”[8]在美国,制造业城郊化始于 1948年代,中心城市制造业就业份额从1948年的约2/3下降到1990年的为足一半。同时,人口城郊化趋势也突出,居住在中心城区的城市人口,从 1948年的约三分之二下降到1990年的五分之二以下。伴随着制造业城郊化、人口城郊化是零售商的城郊化。中心城市的零售所占比重从1948年的2/3 下降到1990年的不到一半。由于数字信息的迅猛发展,带来了写字楼就业的城郊化。20世纪70年代早期以前,写字楼仍定位于市中心的居多,自20世纪 70年代起,城郊办公空间以较快的比率增长,仅70年代间,美国城郊写字楼就业就比中心城区写字楼就业增长快7倍多(116%比15%),芝加哥大城市地区城郊写字楼空间在1980年到1987年间翻了两倍多,城郊占的总写了楼空间从29%增加到38%[9]。

尽管百年来城市化发达的国家城市化水平仍在不断提高,如今已经突破城市化率75%(2005年)的水平,根本原因是城市化的推进方式转向“城乡一体化”,利用了“逆城市化”力量优化城市功能和发展乡村。20世纪中期以后,“城乡一体化”成为发达国家的普遍选择:城市化的路径转变为优化城市功能和调整城市产业结构和疏通“逆城市化”渠道,主动地安排和促使部分城市功能和产业向有条件的村镇转移。这个时期是村镇发展的黄金期。由“大城市化”向“城乡一体化”这一美丽的转身,既破解了治理“大城市病”的难题,促使城市化更加稳健地可持续发展,又注重了城市发展对农村的带动和利用农村的发展来支撑城市化,城乡差距逐渐缩小。

三、典型案例:“逆城市化”助推村镇发展

布兰桑镇(City of Branson,Missouri)是位于美国中西部密苏里州的内陆小镇,人口仅7500人,面积约30平方公里。20世纪60年代开始出现主题公园和剧院,到2006年,该镇拥有3座主题公园、49座剧院、10座博物馆,以及众多的购物中心、高尔夫球场、餐厅等。2005年接待游客720万人次,旅游年收入超过10亿美元,税收0.7亿美元,提供就业岗位10万个,成为美国中西部以适宜人居和休闲度假而闻名的城镇。[10]

一个内陆小镇,能够造就超过本地人口10倍以上的就业岗位,形成巨大的旅游度假消费市场,其中的奥妙究竟在哪里呢?

首先,布兰桑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中国大陆以转移农村剩余劳力的小城镇发展道路。布兰桑的发展兴盛,主要是依托众多主题公园、剧院、博物馆,以及购物中心、高尔夫球场、餐厅等,这些都是传统意义上中心城市的优势资源。这些原本属于中心城市才有的优势资源,小城镇无法通过自身的力量来创造,只能在吸引中心城市的优势资源上着力。可见,布兰桑市的发展兴盛,走了一条吸引中心城市优势资源之路。由于这些中心城市优势资源的到来,布兰桑镇跨越式地提升了吸引消费的能力和自身消费水平。

第二,自然优势和历史优势固然重要,但并非所有地方都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和深厚的历史文化遗传。布兰桑镇自然资源禀赋一般,历史文化遗产一般,能够创下年接待度假游客720万人次的奇迹,成为以家庭度假为核心的世界级旅游城市,是找准了自身发展的定位——针对具有普遍性、时代性的消费需求,创造新的人文优势。可见,发展小城镇,事在人为,关键在于发展理念。

第三,布兰桑镇的发展兴盛依托于传统中心城市优势资源的转移。20世纪60年代正是全美放弃“大城市化”,中心城市优势资源及产业向村镇转移,即“逆城市化”势头强劲的时期。布兰桑镇能够迅速发展兴盛,正是抓住了中心城市优势资源及产业“分化”的机遇。可见,中心城市优势资源及产业的分解势头,是小城镇发展的巨大力量。

成都是中国西南特大中心城市。成都城市化速度超过全国平均速度,特别是进入21世纪,成都的城市化率以年均2个百分点的速度跃进,2005年,按常住人口计算,成都的城镇化率达到49.7%[11]。同时,成都中心城区(二环路以内)人口密度超过平方公里2万人,是全市人口平均密度的25倍[12],城市发展与人口、土地、环境的矛盾突显。这些矛盾蕴涵着强烈的“逆城市化”冲动,成都“逆城市化”流动特别活跃。主要表现在:

1.经济中心功能分解,机械制造业外迁。成都是国家“一五”期间就确立了的西南工业重镇,有比较雄厚的工业基础。成都东城区的机械制造业对工业GDP的贡献率一度高达70%以上。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这些曾经辉煌、曾经作为城市经济的支柱企业迅速衰落为城市发展的累赘。进入21世纪,成都根据城市发展的需要,实施了城市东区重工业企业调迁计划。截止2006年底,城东200多个大中型企业全部向郊县或有条件的村镇整体搬迁。

2.文化中心功能分解,一些文化教育体育娱乐优质资源突围。成都是四川省省会城市、国务院首批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历史上形成了一大批文化教育体育优质资源。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些位居中心城区的文化优质资源难以就地扩张,纷纷突围。如四川大学新校区选择了双流县白家镇;如新落成的国际会展中心毗邻双流县华阳镇[13];如大型文化娱乐项目“极地海洋公园”落户双流县万安镇;如特色鲜明、蜚声海内外的“建川(抗战)博物馆”建在大邑县安仁镇。这些文教体娱重大项目向周边地区扩散,极大地改变了成都文化功能的空间布局。

3,消费功能分解,“农家乐”成为城市居民的消费热点。成都被誉为中国“农家乐”的发源地。20世纪90年代,郫县农科村农民就在自己的农家院坝里接待星期天和节假日从城里来的客人,声名远扬。之后“农家乐”在广袤的成都平原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形成成都乡村旅游一大亮点。再之后成都锦江区三圣乡绽放“五朵金花”,集观光经济、休闲经济、体验经济为一体,蜚声海内外,标志成都“农家乐”发展到新的境界,吸引城市居民消费的能力增强。“农家乐”发展升级的历程反映了中心城区人们对自然的追求,对乡村人与自然和谐环境的向往。

4.居住功能分解,人口向城郊和小城镇转移。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带来了人们居住成本、生活成本加重和人的自然天性与大自然的隔离,中心城区居民越来越向往村镇的低成本居住、低成本生活和对大自然的拥抱。城乡结合地段,甚至远郊,开始出现优于城市中心地段的大楼盘,显示出中心地段的人群开始向城市周边转移。在成都,不仅近郊有高档楼盘,如双流万安镇的“麓山国际社区”、温江万春镇的“芙蓉古镇”,甚至远郊也出现吸引中心城区人口居住的特大楼盘,如都江堰市青城山镇等系列高档楼盘拔地而起。这些表明人们居住选择的郊区化趋向。

这4大趋势,无论是机械制造业外迁、文教体娱优质资源突围,还是城市居民消费、居民居住的郊区化趋向,与阿瑟·奥利沙文在《城市经济学》一书所记述的20世纪60年代起发生在美国的制造业城郊化、人口城郊化、零售商的城郊化等趋势很相似,这些趋势均是村镇发展的巨大力量和重大机会。

这些趋势表明成都的城市化已经处在一个重大变化的关键时期,一方面,城市化所带来的“逆城市化”冲动非常强劲,另一方面村镇渴望有重大发展。是继续走城乡分割和城乡对立的单向城市化之路,还是抓住“逆城市化”冲动非常强劲的机遇,走城乡一体的城市化新路?成都选择了后者。2004年2月,成都顺应城市化的规律,不失时机提出实施“城乡一体化”发展战略,努力形成城市与农村、工业与农业的互动,形成有机的内循环,为优化城乡资源配置创造条件。经过近3年的努力,“城乡一体化”迅速提升了成都乡村都市化水平,使成都农民的生产、生活和居住方式发生巨大改变。生产方式的改变,主要反映为“土地向规模经营集中”,发展现代农业。居住与生活方式的改变,主要反映为“农民向集中居住区集中”,整合土地资源。最能体现成都“乡村都市化”水平的是成都遍地开花的乡村旅游业和观光农业。2006年,国家旅游局高度赞扬成都发展乡村旅游,认为成都把乡村旅游纳入城乡规划统一布局,纳入城乡产业统一推进,纳入城乡建设统一配套,值得借鉴。[14] 成都的乡村旅游,特别是“农家乐”,在全国独树一帜,足以表明“城乡一体化”给成都农民的生产、生活和居住方式所带来的巨大变化。

“城乡一体化”促成了成都的“大城市化”向“城镇化”转变。政府顺应“逆城市化”趋势,鼓励、支持就引导一些城市产业向有条件的小城镇转移,并确立了13个优先发展镇,使小城镇发展突飞猛进。小城镇正在成为新兴产业发展的高地、投资的重点、新的经济增长点和吸纳劳动力的洼地。同时,“城乡一体化”为解决城市发展难题创新了方式,着力于城市产业结构调整和城市产业升级,有力地促进了成都城市化的跨越式发展。这座城市功能更强、人居环境更佳、投资环境更优的城市已受到国内外越来越频繁的追捧。推进“城乡一体化”以来,成都城市化发展速度加快,城市化率年均增长两个百分点,远远超过全国同年平均水平。 2005年度中国200城市竞争力排名,成都居27位[15]。2007年2月,成都与大连、杭州被评为首批“中国最佳旅游城市”。这一切表明,疏通“逆城市化”潮流,不仅有助于村镇发展,而且有助于优化城市功能和城市产业结构,确保城市化可持续发展。

四、启示与经验

促进村镇发展,普遍使用的力量有两类:一类是依靠村镇自身的实力,即依靠村镇经济的自然增长和农村人口转移。一类是依靠政府的支持,即“城市支持农村,工业反哺农业”。结合发达国家城市化演变的历史和成都推进“城乡一体化”的实践,表明发展村镇还有一股力量,那就是“逆城市化”的力量。由于“逆城市化”是城市化后期基于解决空间压力和城市病的需要所进行的自身结构调整和自身功能优化而向小城镇和乡村扩散和延伸的规律性趋势,所以,借助“逆城市化”的力量发展村镇,是促使乡村和小城镇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捷径和必然选择,也是保证城市化持续发展的最佳选择。

剖析上述典型案例,不难发现在“逆城市化”趋势影响下乡镇发展的一些新动向、新特点、新启示、新经验。

1.“逆城市化”趋势是促使村镇跨越式发展的巨大力量。那些正在发生跨越式变化的村镇,其主导力量并非村镇自身,而是中心城市的一些功能分解、产业转移和人口的分流在发挥主要作用。城市化水平越高,逆城市化冲动越明显。逆城市化趋势终将缩小中心城市与村镇的现代化差距。“逆城市化”潮流流到哪里,那里的村镇发展就加快。认识到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逆城市化”趋势和所蕴涵的能量长期被我们所忽视,拘泥于就村镇发展村镇。

2.交通、电信的发达是“逆城市化”得以畅流的基本物质条件。交通、电信的发达为消除城乡之间的空间隔离创造了可能。比如,高质量的城市道路向乡镇延伸,公用及家用汽车的普及,满足了城市人回归自然的天性需要;比如,电信、光纤向乡镇延伸,增强了促使一些城市传统产业及一些新兴产业(如知识经济、文化产业等)向有条件的乡镇转移的物质条件。

3.村镇发展的着力点是,对接中心城市,创造吸留“逆城市化”力量的条件。所谓吸留“逆城市化”力量,就是小城镇的规划、建设、发展应注重与中心城市“对接”,重在吸引中心城市的人流、物流和产业流,提高小城镇的吸引消费的能力和消费力,为二三产业的蓬勃发展奠定坚实而深厚的基础。

4.“逆城市化”出现了两种方式:渐进式与跳跃式。进入新世纪,随着诸如数字产业等新兴产业的兴起,随着诸如电子信息技术的普及,加上道路和交通工具的发达,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由此,“逆城市化”的流向和承载条件都呈现出一些新的特征。20世纪之前的“逆城市化”基本路径是渐进式衍射,相似于城市规模扩展。而新世纪的“逆城市化”,在保留渐进式衍射的情况下,还出现跳跃式——突破空间距离的迹象。比如,高档楼盘,原本应建在中心城区附近,如今,在远离中心城区,但道路宽畅、自然条件好,或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村镇,高档楼盘比比皆是。这些主要吸引成功人士入住的高档楼盘,将极大地提高所在地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水平,极大地刺激第三产业的发展。

由于跳跃式现象的出现,开拓了利用“逆城市化”发展乡村的新视点。承接“逆城市化”潮流的村镇可能此起彼伏,即使是离中心城区最近的村镇,也可能昙花一现,“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逆城市化”的跳跃式流动,结束了中心城区周边村镇“守株待兔”坐享“逆城市化”成果的历史,同时也给远离中心城区的村镇吸留“逆城市化”潮流和利用“逆城市化”能量创造了平等的机遇。“逆城市化”潮流如何流?流向哪里?道路、交通不再是首要问题。首要问题是这个村镇吸留“逆城市化”的条件如何。各地村镇纷纷亮出底牌,强化特有的天然优势、历史优势和创造新优势,其实就是在创造吸留“逆城市化”的条件,创造能够承接中心城市功能分解和产业结构调整所需要的条件。

2005年,中国城市化率达到43%的水平,总体上进入“城市化”后期,“逆城市化”趋势明显增大。但43%仅仅是一个平均值,由于中国“发展很不平衡”的格局没有重大改变,因而必须针对特定地区的发展实际,选择不同的城市化方式。“城市化”水平低的地方,重点仍然是强化中心城市的聚集效应;“城市化”水平高的地方,则应该关注“逆城市化”现象和趋势,利用“逆城市化”的能量发展村镇。

中国已经进入“以人为本、科学发展”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面临种种“城市病”,促使人们的生活和居住观念发生重大变化——中心城市并非是所有人居住和生活的最佳地点。人们亲近自然的天性和对历史文化的认同与融入,带来了人们对水泥空间的“反叛”和对返朴归真的向往。这些生存观念、生活观念的重大变化作为“逆城市化”的“元动力”,不仅推动着大城市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而且也促使了中心城区人们的生存、生活、消费向外“突围”,为村镇发展提供了历史性的机会。

主要参考文献:

姜爱林:中国城镇化理论研究回顾与述评。城市规划汇刊2002年(3).

叶裕民:中国城市化之路:经济支持与制度创新[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顾朝林: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城市发展:跨世纪中国城市发展战略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刘伯霞:中国城乡一体化的发展背景和城乡关系现状分析。

第3届“城市竞争力国际论坛”主题演讲:“城乡一体的中国城市化道路”。

 [美]阿瑟·奥沙利文:城市经济学。北京,中信出版社,2003.

约翰·奈斯比特:大趋势:改变我们生活的十个新方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英]霍华德:明天的田园城市。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芬兰]伊里尔·沙里宁:城市:它的发展、衰败和未来。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

[美]麦克·哈格:设计结合自然。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2.

注释:

[1]专家们对我国城市化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归纳为城市的“生长、生活、生态”的不和谐。见《中国城市化的三个不和谐音》。记者黄庭钧、储国强、胡梅娟。新华社北京(2006年)11月28日专电。

[2]王旭《“逆城市化”论质疑》。学术批评网2002年11月21日。

[3] 《广州:城规重大调整 “中部”不能不管》。《南方日报》2006年10月10日。

[4] 《百名学者研讨城市化发展 呼吁警惕“逆城市化”》。新华网江苏频道2006年2月26日报道。

[5]茅于轼《城市规模的经济学分析》。“天益社区”http://bbs. tecn.cn/viewthread.php?tid=144792

[6] 见L.芒福德为1943年再版《明天的田园城市》所作的序《田园城市思想和现代城市规划》。

[7] 1.1—1.2对西方国家城市理论的评述参考了李泉的研究成果《中外城乡关系问题研究综述》。

[8] [美]阿瑟·奥沙利文:《城市经济学》。中信出版社,第245页。

[9] [美]阿瑟·奥沙利文:《城市经济学》。中信出版社,第256-260页。

[10] 见成都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小城创造的奇迹》。《2006年成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年10月出版。

[11] 成都市市长葛红林在《成都市2006 政府工作报告》(2006年2月15日)中说: 2005年,“按常住人口计算的城镇化率预计为59.9%,比2000年提高6.2个百分点。”

[12] 《加快成都城市化对策研究》。《天府早报》2003年8月25日。

[13] 2005年9月24日,国际摄影艺术联合会在新国际会展中心举办了第28届国际摄影展,吸引了大量中心城区的人们前来观赏。

[14] 《全国乡村旅游现场会在蓉举行》。成都日报,2006年8月27日。

[15] 倪鹏飞主编:《城市竞争力蓝皮书: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No.4》第4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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